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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峻玮
小时候体质不好,时常生病。
(资料图)
突然有一天下午,不再和小伙伴们玩了,一个人摸进自己的房间,上床睡觉去了。小孩子正常白天是不睡觉的,这一幕被在家门口干活的父母亲看到了。母亲进房间来,一摸我的额头,滚烫,再看两个腮帮子,烧得通红。母亲对还在干活的父亲说:丫头发烧了。父亲便也进得房间来,用他的额头轻轻碰一下我的额头。父亲在外干活吹风,额头冰凉凉的。母亲忙着去找体温计,一量,高烧39.5摄氏度。
随后父亲就带我去看医生。我软弱无力地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面,靠着父亲的身子。平时很短很短的路,此时却很是漫长。泥土路很颠簸,自行车每颠一下,我就觉得自己小火球一般的身子要炸裂一次。
好容易到了赤脚医生家。赤脚医生和我父母亲一样兼做农事,正在田里干活。见有人来,他老婆赶紧到田头喊他。赤脚医生姓盛,一中年男子,稍胖,回家就丢下农具,洗了手。医生和父亲很熟,两个人寒暄几句,赤脚医生就戴着听诊器对我一番听诊,又问我可咳嗽。
我有肺炎病史,医生不敢大意,针肯定是要打的。父亲是搞兽药的,对人药也很精通。他们讨论了一番,到底给我打什么针。最后选择的是庆大霉素,大概是方便,不用做皮试。一天两针,一般会打一周,生疼。长大后父亲还曾经说过:丫头小时候打过那么多庆大霉素,耳朵咋还这么灵。然后赤脚医生给我包药。包药的纸是一种油性纸,可以防潮。一边包一边与我父亲说,这是退烧的,发烧时吃,掰一半。
没两天,烧不仅没有完全退,渐渐还咳嗽起来,迁延不愈,母亲非常着急。一天夜里,我突然被母亲叫醒。父母亲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偏方,说小孩子久咳不愈,夜间吃铜勺头煎鸡蛋,没有几天就会好。铜勺就是农村里每家都有铜制的勺子,直径10厘米大小,圆圆的,配一个长长的木柄。豆油也是自家榨的。燃一个自家草堆拔来的草把。铜勺里自家鸡生的土鸡蛋“滋滋”作响,一个草把燃烧完毕,鸡蛋也好了。我躺在母亲的怀里,半睡半醒之间,几乎是闭着眼睛吃完的。真是奇怪,平时味道不怎么样的煎鸡蛋,吃起来却是喷香异常。
父亲还给我煮冰糖梨。梨洗净,去皮,在离头顶处切一个梨盖,再挖掉梨核,将冰糖放入挖好的洞内,盖上梨盖,搁进大铁锅中隔水蒸。有时候冰糖放多了,太甜;梨大了,吃不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这是父母亲对生病孩子的疼爱。
吃着吃着,我的咳嗽就真的慢慢痊愈了。后来我有了儿子,他偶感风寒咳嗽时,我也给他做过冰糖梨。不过做的方式不同了。我怕他吃不完,将梨切成小块,放入黄冰糖,还放两粒川贝,或煮,或蒸,对于感冒高峰期后久咳还是有效的。但是,铜勺头煎鸡蛋就做不起来了,因为城里没有铜勺,没有草把,也没有自家榨的豆油。
我曾特地问我的一位中医朋友,铜勺头煎鸡蛋到底有没有功效。朋友说,久咳可能是肺阴不足,鸡蛋、热豆油有很好的益气滋阴润肺作用,铜勺导热均匀,色香味俱保留。子夜时心肺开着,此时食之最好。就算没有效果,当成滋补品吃也是不错的。至今想起父母曾经照顾幼小多病的我时忙碌的身影,仍不禁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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