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由北京招待所俱乐部举办的电子音乐节“阿那亚招待会”再次用电子音乐掀起了乐迷与文化的狂欢盛宴。46 组来自海内外的 DJ 、制作人和声音艺术家组成的超级阵容,用躁动的音符裹挟着惬意的海风,席卷了阿那亚这片热情的土地,奏响了三天三夜不间断的次世代俱乐部乐章。
【资料图】
“阿那亚这里真的有点像一个乌托邦,这种感觉很奇特,跟外面的环境差别很大。” 招待所俱乐部的创始人吕志强表示, 包容且开放,这是乐迷对此次音乐节给出的最真实评价。在阿那亚招待会现场,大家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亚比”,尽情享受电子音乐的魅力。
谈及大众喜欢把阿那亚招待会戏谑地叫作“亚运会”, 吕志强透露, 这个名称的出现主要是源于年轻群体对这一场音乐节的喜爱:“ 亚运会是乐迷(给音乐节)起的名,本来是「亚比运动会」的意思。亚比这个词也可以说是另类、年轻的意思, 恰巧又把一些年轻的观众群体给归到 (这个场景) 这儿了 。 实际上,招待会主要是开始没想着做这个 。”
招待会的 成功也给从业多年的吕志强带来了极大的信心。但摆在吕志强等场地从业者面前的,还有更多棘手的问题需要去解决。其中一个核心问题,正是五年来见证国内俱乐部场景野蛮生长的历程中, 电子音乐产业目前正面临club文化泛化带来的“虚火”争议。
在小鹿角Livehouse论坛现场,愚公移山和招待所创始人吕志强(狗哥)、北京知名电子音乐人翁嗡和独立电子音乐人段落, 分别分享了各自的观察和分析,共同探讨了电子音乐活动场景、Club经营挑战和乐迷文化发展的一系列行业现象。
01
从愚公移山到招待所,
见证现场音乐的强劲发展|吕志强
吕志强,朋友都亲切的称呼他为狗哥。 吕志强 15 岁开始跳舞,17 岁时便拿下了北京霹雳舞比赛的冠军。从小 痴迷 摇滚音乐, 吕志强 在很早期就认识了国内众多摇滚乐队。
1995 年, 吕志强只身前往 德国生活,恰巧碰上了欧洲电子摇滚浪潮的鼎盛期,这给吕志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关于这段经历, 吕志强表示:“ 那时候见到什么东西 ,就 想着能不能带到国内来 ”。
感受到音乐魅力的吕志强在1999年回国后就开始着手组织各种各样的音乐演出活动。当时,这些演出的活动地点不定,有时是在燕京饭店,有时会在友谊宾馆的多功能厅,甚至是会在外交人员俱乐部, 没有固定的场地 , 也没有固定演出人员,不讲VIP票和普通票之分,一切都是音乐现场原生态的样貌。
2004年,吕志强将演出地点搬到了工体北门。有了固定场所后,音乐现场的氛围愈发浓烈,中国最早的Livehouse音乐演出也就此初具雏形。在紧接着到来的00年代,乐队文化野蛮生长,许多优秀的音乐人都把能登上愚公移山的舞台当作一种实力的证明,而一些喜欢音乐的朋友们也顺理成章地成为愚公移山的股东。
从2004年以Livehouse的形式开业至今,愚公移山见证了一批又一批新兴乐队成长为国内知名的乐队组合,也目睹了国内Livehouse文化从无到有的发展过程。尽管享有极高的知名度,但愚公移山的发展还是随着时间和规则的变化受到了冲击。
2018年,愚公移山被迫搬迁寻找新址。“差不多是2015年、2016年,那时候(发展)已经很平稳了,有一年我们做了290多场演出,但是量多的后果是质量差了。”吕志强坦言道,那时候不赔钱但也挣不到钱,大家对Livehouse盈利也已不抱特别大的希望,但对于做Livehouse这件事,他并不后悔。
谈及这十余年间Livehouse文化发展最大的变化, 活跃在音乐现场多年的 吕志强认为 乐迷和乐队、音乐人之间的互动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变化。 当下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在于, 到现场的人虽然变得更 多了 ,但能长期留存下来的观众并没有实质性的增长。 “他们来到现场不为了听音乐,只为了某一个人、为了一首歌。以前听音乐的观众还懂点音乐,现在许多新听众真的和音乐的关系不是那么大。”
吕志强感叹,“ 今天电视上出了一个这个东西就追这个,明天出了新的,大家可能就跑了...听的东西还是少 。” 如何让更多被热闹吸引来的观众了解更多和留下来?这是一个未来现场发展需要思考的问题。
谈及创立招待会的初衷,吕志强表示,一开始只是因为有一天阿那亚创始人马寅提议在 阿那亚 开一个派对俱乐部,但因为疫情的缘故,这个计划就被搁置了,转而先在阿那亚举办了一个招待会音乐节。
第一届音乐节,招待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仅在朋友圈做了宣传,但没想到演出当天来了快3000人。更令人惊讶的是, 来看演出的人都放得很开,完全沉浸在音乐里。 本以为第一届的招待会的成功是侥幸,不曾想,第二届招待会音乐节来的人更多,足足有6000人。
自此,招待会算是在亚比乐迷中彻底火了。在举办招待会音乐节的过程中,令吕志强印象最深的一个场景是, 来到阿那亚 的观众们 一大早就齐刷刷地躺在草地上听歌 、 放松,那种氛围感也正是自己想要传递的气质 , 对于招待会音乐节未来的发展,吕志强也有了更清晰的定位。
02
从过去的地下派对到现在的电音俱乐部,随着场景的变化,电子音乐在中国的发展呈现出逐渐明朗的上升趋势。
作为电子音乐内容的探索者,翁嗡认为,这种发展的关键起点,是 以前许多大型夜店的玩法太过单一、生意都不太好,而电音club的氛围比较自由和随意,更能吸引年轻人参与。在利好趋势影响下,以前北京的电音club最多能“活”一两家,到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差不多八九家的规模。
在北京地下电子音乐场景发展的浪潮中,“灯笼俱乐部”做出过重要贡献,操盘手正是翁嗡。(回顾: 专访灯笼俱乐部翁嗡:“电音也是一门生意,没必要去排斥商业” )
翁嗡最早并非打算就做一名DJ艺人。最开始他从体制内离职,选择和美院的同学一起搞乐队,还和张楚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不过,一直到1995年乐队解散,翁嗡都没有取得什么突破,但这一点并未影响他对音乐的兴趣。1997年,在一场演出中,翁嗡偶然接触到了DJ这份工作,当时的他对电子音乐非常着迷,很快便掌握了DJ的基本技术,并转型成为了一名DJ艺人。
为什么大家喜欢电子乐?翁嗡认为电子乐比摇滚乐更加内敛和自我,摇滚乐比较直接和有群体感,而电子音乐更“抽象”些,更多的是自己沉浸到一种氛围里面, 好的DJ会帮你更快的进入到氛围中。
现在的很多人把电子音乐娱乐化、明星化了,翁嗡认为真正的电子音乐应该更平等, 大家也许都在 同 一个环境 和 旋律里,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表达,电子音乐就是 这样一个 自我沉浸的过程。
一转眼,翁嗡做DJ已经二十六年了,他在这二十多年中经营过一些大大小小的电音俱乐部,和北京地下电音群体创建了“中国打气工厂”、“针刺疗法”等电音厂牌,也操盘过大型的电子音乐节Intro,还开办了曾经作为北京地下电子乐文化阵地的灯笼俱乐部。
不过,和其他老牌知名场地遇到的处境相似,在疫情期间,灯笼俱乐部受疫情影响被迫倒闭。经营现场多年之后,如今翁嗡转而开起了一家法餐厅,最近刚刚开始开门营业。
关于今年的演出情况,翁嗡表示他今年的演出并不是很多,甚至还不如去年。
前段时间 翁 嗡去了一趟天津,照理说天津的消费能力和GDP已经排在中国城市的前列了,但是城市的电音文化发展其实和经济体量并不匹配。 虽然是一线城市,但电音club的处境依旧十分艰难。而且也不光只是天津这一个地方如此。
“ 不过客观来讲,现在Club还是要比以前好上不少,至少都能活着。这种不稳定的因素其实也是多方面造成的,比如政策对小场地的扶持力度和Club 自 身的 经营能力 等。” 翁嗡感概道, “现在的电音产业离我想象当中的正常状态还是要差不少。”
最后,翁嗡也聊到了灯笼CLUB能否重启的话题。翁嗡表示, 开俱乐部对他来说是一种理想,需要想清楚开店的目的性和必要性。
“灯笼是历史时期的产物,当时起步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是一个团队做的。灯笼关门后,也有很多人问我还要不要开灯笼,开俱乐部其实对我来说是一种理想,我得知道自己 为什么干这个事、开店的目的是什么。是挣钱?还是满足你自己的理念? 现在北京有这么多电音俱乐部,灯笼真的还有必要存在吗?”
翁嗡表示,以前北京的电子音乐club只有灯笼,所以对大家而言,灯笼的存在是一个很重要的选择,“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在这么多俱乐部存在的情况下再开一家俱乐部,你为什么开? 我得想清楚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之后再去开。”
在小空间方面, 翁嗡 一个有趣的尝试是“SOLO”。
这是一个只有19平米的空间,在装修环节就克服了很多难题,打造出精致的声场,拥有专业的音响和DJ设备,DJ和舞者在这个小空间里可以心无旁 骛的做自己,体验和认知自己。
为什么起名SOLO? 翁嗡分享道,和好友黄觉聊过几次之后,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空间,而他自己也想再做一家个性化的俱乐部,为音乐人打造完全忠于自我表达的平台 ,因为通常在大俱乐部里,很难全面体现一个音乐人的所有想法,但在SOLO可以实现。
在SOLO,DJ可以从最平稳的开场开始,起步就是3到4小时,可以完全实现一个音乐人的所有想法。现在, SOLO 从声音环境、DJ演出到乐迷反馈,都建立起了不错的口碑,也在坚持做扶持年轻DJ演出的“青年计划”。
对于SOLO的规划,翁嗡还有很多想法,他不由得感叹道: “看着很小的店,要做好了其实要付出很多的努力。”
03
随着电子音乐的发展,越来越多年轻人投身于此,初出茅庐,渴望展现个人才华。对于国内电子音乐产业发生的变化,身为独立电子音乐人的段落也深有体会。
“我今年的演出肉眼可见的变少了。一方面是疫情放开之后,各大俱乐部都有很多国外音乐人进来演出;另一方面,前几年大家都在听国内音乐人的演出,其实也差不多听烦了。我自己做了两年音乐,演了两年,也快把一些歌给演不动了。”段落表示, 新东西是需要变化的, 但现在的变化太快了,让人看不清趋势的好坏, “如果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状态,应该会更稳定一点。”
正如段落所言,疫情放开是一个利好,但也给国内独立电子音乐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演出变少相当于天秤上的另一端增添了砝码,给音乐人带来了一定的压力和挑战。
段落在独立音乐人生涯中学会了 改变与融合 ,这也是他认为自己能够在当今内卷化的电子音乐圈生存下来的关键因素。
2017年,段落和武羊导演合作了戏剧《人类不同》。这次的跨界非常成功,也为段落打开了一条关于电子音乐人发展的新赛道——跨界融合。在2019年到2021年的两年时间里,段落大概做了7场的跨界演出活动,有的是帮忙负责视觉设计,有的是给节目充当DJ。
不过,谈论到做跨界演出的初衷,段落认为 核心驱动力还是 因为 当时 生存艰难, 是 为了养活自己才做出的 勇敢 尝试。
身为独立电子音乐人,段落能保持一个比较良好的心态,但也不是所有从业者都像他这般乐观。根据2023年国际电子音乐峰会正式公布的报告, 在疫情后全球电子音乐总产值已经超越疫情前水平,但电子音乐市场竞争激烈,仅20%的电音人能依靠创作谋生。
比起那些已经成名的电子音乐人,中国音乐行业里还有不少像段落这样谈不上大众知名、但有独特风格与实力的音乐人。关于如何在音乐和生活之间达成平衡,段落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 似乎现在的音乐人太在乎独立音乐人这个头衔了 , 也对“地下”这个词有些滥用。
“ 现在俱乐部其实也存在很多问题,不仅是经营上,包括大家对音乐种类的包容性也不够。我说的‘发泄’的意思,指的是我经历的这个时期 俱乐部放的音乐,呈现出越来越快的趋势,大家去就是在发泄情绪,很少是为了我过来听音乐 ,或者是说我过来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大音量的听音乐的场所。 ”
回溯过去, 段落内在的情绪无处发泄, 把自己完全泡在了电子音乐里,进入行业也是自然而然的过程。所以段落并不会给自己压力,他认为长时间把注意力放在制作上是没有必要的,他建议音乐人应该更多把焦点放在生活上。
“我发现,就算一天八个小时坐在电脑前面,可能我真正有效的创作时间也就两个小时,或者很多时候是30分钟 。我觉得还是回到一个做音乐舒服的状态会对创作有帮助 ,”段落说,他发现身边挺多的音乐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身体上的毛病或职业病,其实很多时候可以通过运动,户外来解决一下这样的情况,“ 还是得 回到生活上,创作只是一个很小的部分。 ”
04
透过三位从业者的亲身经历,我们发现,在外界认为现场音乐处于发展的风口趋势之下, 无论是Livehouse还是电音CLUB的从业者,仍会感受到演出价值和市场收益存在不匹配的状况。
尽管从Livehouse到Club的场地经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受困于疫情和经营等各方面的问题,有的品牌关闭了,更多的新品牌出现了。不可否认的现状是,当下电子俱乐部场景正强势增长,呈现遍地开花之势,主营Techno音乐的场所也逐渐有出圈之势。
厂牌和俱乐部是培养地下音乐文化的土壤,为消费者创造优质的社群氛围,一切似乎都回来了,电子音乐现场的扩容 得益于这些年消费者群体的扩圈。当然, 三位从业者都提到了一个值得关注的共同点—— 高品质的电子乐和现场活动 如何共同推动乐迷文化持续进步?
因为风口带来了大量圈外群体涌入地下音乐场景,但如何让这些观众从因为好奇和跟风而来, 变成真正懂音乐和了解现场文化的深度参与者和传播者, 是一个产业领域逐渐成熟的过程中需要持续关注和深耕的重要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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